父亲的回忆
■李华磊
年5月11日——我永远难忘的日子！这一天，深爱我们的父亲离我而去了。我们失去了一个严肃慈爱的父亲，学校失去了一位爱校如家的好校长，*失去了一位忠诚事业、廉洁奉公的好儿子。我们再也无法见到父亲的音容笑貌了。然而，一生勤劳、正直，为人刚正不阿的父亲的高大形象，却成了我人生道路上永恒的丰碑！
苦难与追梦的少年
我的父亲——李德金，生于年8月13日，家里兄弟姊妹6个，父亲排行老大。那个年代吃不饱、穿不暖，饥寒交迫司空见惯。说起父亲的童年，还得从祖父那儿讲起。我的祖父是个憨厚老实人。当时，同村一个无赖被人打死后嫁祸于祖父，万般无奈之下，祖父变卖了所有的田地和牲畜，给人赔偿、安葬，这使得原本贫困潦倒的家更加衰落，祖父连气带累身体彻底垮了，苦苦支撑这个家庭的只有爷爷了。爷爷成家后，不到两年，有了父亲，此时，家里更是一贫如洗。爷爷一个人操持着一大家人的生活，整天风里来、雨里去，父亲小小年纪看在眼里，记在心头，幼小的心中埋下了坚强的种子。由于过度的劳累，父亲12岁时，家里唯一的顶梁柱——爷爷撒手去了。顿时，一大家人失去了主心骨。在别人眼中：这一家人从此完蛋了。可是从小倔犟要强的父亲，毅然放下手中的书包，回家和奶奶一起挑起了家庭大梁！12岁，还是个孩子！假如放到现在，一定是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撒娇，可父亲却像成年人一样，要走进生产队，承担家庭重担。
苦难的生活，没有压倒父亲稚嫩的肩膀，他和现在所有年轻人一样，有着自己的梦想。在同村好心人的帮助下，15岁时，父亲当上了当时先锋大队的会计，由于虚心好学，一有时间就向富人家借书看。当时，父亲最喜欢看《薛刚反唐》、《岳飞传》等书籍。只要有书读，父亲常常会忘记吃饭、睡觉。年，听说部队要征兵，父亲便选择了从*之路。体检、*审一路过关，父亲如愿以偿穿上了新兵装。在安康火车站候车室，父亲很高兴，给一同入伍的新兵讲起了《薛刚反唐》的故事，不知是激动，还是其它原因，越讲越来劲，还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着，而且越讲越口吃，声音也越高，连带兵团长站在他身边都没发觉。团长见父亲是这样的人，坚决不让他当兵，果断要求父亲脱下*装。父亲苦苦求情，最终还是无济于事。
父亲当兵的梦想破灭了，但他并没有放弃追梦的脚步。同年底，听说阳安线开始修路，父亲便加入了修路大*。凭着干活实在，为人真诚，又乐于助人，父亲深受修路工人的喜爱。不到一年，他就被提拔为记账员。就在父亲准备把自己的一生献给“路”的时候，时任先锋大队支书要求父亲回家当民办教师。父亲权衡利弊，为了一大家人的吃饭问题，回家当了民办教师。从此，父亲的教师生涯开始了，而且一干就是一辈子。
心系教育不等闲
父亲最早从教的学校是现在的关庙镇桥河小学。当年，父亲只上了五年学，知识水平有限，为了不误人子弟，为了教好学生，父亲刻苦学习，不断钻研，在每次统考中，学生成绩名列前茅。父亲为人厚道、实诚，干工作雷厉风行，后来被调到现在的将*初级中学，由于工作有魄力，认真，负责，深得当时校长王开贤的赏识，于年被推荐为江山初中校长。
担任校长后，父亲的工作更忙了，周末很少回家，他用两年的时间，自学了中师语文课程，取得了中学教师合格证书。也因为脑力劳动过度，时常彻夜失眠，满头黑发大把大把脱落。取得中学教师合格证书后，父亲有个“进城”机会——到安师附小当总务主任，可是父亲考虑到当时家庭经济困难，放弃了这个难得、也是唯一的好机会。父亲任人唯贤。在他刚到中学当校长时，民办教师刘怀亭因工资低放弃了教师工作到城区经商，后来有*策——民办教师可以通过考试转正。父亲觉得刘怀亭有能力，并且是个好教师，便主动到城区劝他回校，刘怀亭坚决不回，认为工资低，养活不了父母妻儿。父亲没有灰心，一有时间就进城劝说，还给他的亲戚做工作，在大家劝说下，他老婆说话了：“回校可以，但必须是正式的。”父亲说：“没问题。”并当场立了字据。就这样，刘怀亭又回到了学校，后来，通过努力转为正式教师，没几年就担当了将*初中校长，再后来还担任了将*文教办主任。
父亲是个地地道道工作狂——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，经常周末难得回家。他任将*文教区负责人期间，管理辖区九所学校。那时候，条件差，学校分布远，父亲既要代课，又经常要到下边学校检查，工作之忙可想而知，我们也常常几个周与父亲不曾见面。我们盼着暑假能天天见到父亲。可是，暑假里学校搞基建，为了工程的质量和进度，父亲亲自抓，和建筑工人一起吃住，顾不上回家，我们全家都很失望……年撤区并乡建镇，那时候父亲的身体已不太好，常年靠吃药维持，但他却坚持要回到参加工作的第一站——桥河小学，想在退休前把自己村上的学校建设好。当时学校都是危房，父亲是个急性子，一心要把学校盖好，便号召村民集资建校，他拄着拐杖挨家挨户作动员，由于过度劳累，又病倒了。
父亲一心扑在工作上，没想过一天清福。父亲去世后，李延静校长曾对我说：“老校长一心扑在工作上，不怕吃苦、对人实在，这样的*员现在几乎没有了。本来想在我当负责人期间，把他调往离城区最近、条件最好的劳动小学享几天福，没想到我的这个愿望还没实现，他就走了。多少人当领导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，没想到你爸当领导，还没退休，人就没了，一天清福都没想到……”
“一份耕耘一份收获。”父亲多次被原安康县评为先进教育工作者，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，在当时的安康教育界也小有名气。
教育子女严慈相济
在家里，父亲特别严厉，我们兄妹三人都怕他，吃饭时，常常是父亲一人坐在桌边，我们都跑得远远的，父亲喊我们坐在桌边同他一起吃饭，我们很不乐意，只怕一不小心，又挨批评。为此，父亲时常在母亲面前发火，认为母亲娇惯了我们。现在，我回想起来，觉得很后悔。
我小时候体弱多病。听母亲讲，一次，我发高烧，打针不退烧，母亲没办法，当时父亲在外婆家帮着盖房子，母亲便让人给父亲捎口信。父亲知道后，挑着一百多斤的木柴，25公里的山路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家，全身也汗透了。他却不顾疲劳，抱着我，医院给我治病（当时，不通车）。现在想想，父亲是怎医院。挂号、买药、打针，折腾了3天3夜，我的高烧慢慢退了，父亲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。我现在也是父亲了，能深深体会到当时父亲为啥跑得飞快，也才真正领悟到当时父亲没有歇气，跑了45公里山路的原动力。
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时，一天早上，下着大雨，我实在不想去上学，父亲不同意，硬拉着我的手和他一块儿走，因为我走得慢，半道上，他怕迟到了，对我说：“我先走，你后边慢慢来。”我“嗯”了一声，心里想：这下好了，一会儿可以开溜了。父亲上了一节课，没见到我，“这娃子，肯定逃学了”一边想着，一边沿途寻找我。找啊，找啊，费了好大劲儿才在一个小山洞中找到。见到我，父亲的气不打一处来，脸都黑了，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，顺手从桦树上折下一截狠狠抽我，“看你以后还逃不逃学！”边打边骂，直到气消。
年，我参加中考名落孙山，我想，恐怕父亲的棍棒又要伺候我了，整日不敢面对他。一天，晚饭后，我们一家人都在屋外乘凉，父亲提着小板凳走到我身边，我下意识起来想走开。父亲说：“我又不吃你，怕啥！”那是第一次和父亲正式交谈。父亲问了我的打算，“回来给妈帮忙种地”，我如实告诉了他，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批评我，而是让我帮他算个账：“土地到户组上65人，人均分得7分地，和你年龄差不多的有15人，十年后，每人娶老婆，生孩子，至少增加30人，一亩地产多少粮食？一个人一天要吃多少粮食？那时候咱们的地能养活这些人吗？”计算结束后，我无语了。父亲说：“举(我的小名)，你聪明，但是不好学！你完全可以继续上学，将来考个师范，也当个老师……”这一夜，我失眠了，翻来覆去睡不着，仔细回味父亲的话，体会到了父亲的不容易。
渴望子承父业
我深知：父亲多么希望我能考上学，实现“鲤鱼跳龙门”的愿望，我发誓，一定努力，争取考上理想的学校！“功夫不负有心人。”年，我如愿以偿的考上了中专，想实现我的航海梦，填报了中国海洋学校这一志愿。父亲得知后，坚决不同意，没让我知道，偷偷到教育局找人把志愿改成了安康师范学校。就这样，我继承了父业，也当上了人民教师，但内心非常记恨父亲。
参加工作后，我和父亲同在将*乡工作，他却还像我小时候一样严格要求我。要我认真备课、上课、关爱学生，“尊敬领导，团结同志”这一类的话，他都给我反复强调。那时候，我总觉得父亲太烦人，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，甚至懒得见他。有时候，父亲主动找我，可是，他的话还没说完，我就已经走了。
一天下午放学，我又到父亲所在的学校和一帮年轻教师打麻将（父亲曾私下多次劝我不要打麻将，更不要到他们学校去打），父亲好几次到麻将桌前看我，还用眼睛示意我不要打了，我装作没看见，硬是打到他们炊事员喊吃晚饭才停下。正在我准备不告诉他，自己悄悄回去，父亲把我叫住了，让我先到他的办公室去。我极不情愿，但还是去了。到了办公室，他让我先坐，自己出去给我打饭。我想，父亲又要唠叨了，乘他出去打饭，悄悄走了。几天后，我收到一封信，一看是父亲写给我的，认为多此一举，极不情愿地拆开信，父亲信中说为什么多次到房间看我，我走时为什么不打招呼？我在他们学校打牌会带来怎样的危害……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诲，我读着读着，不禁热泪盈眶。那时，才真正理解什么叫知子莫若父，什么叫父爱如山！
关心同事胜过关心自己
父亲对子女要求严格。对同事也非常关心。
操心民办教师的转正工作。如果说刘怀亭的转正工作父亲功不可没，那么徐智银老师转正的前前后后父亲也是最大的功臣。父亲对教师工作要求严格，不喜欢教师们干工作松松垮垮、不求上进。为此，曾多次批评过工作上有些松垮的徐智银老师，到现在徐老师还时常和我说起：“如果没有你爸对我的严格要求，如果不是你爸对我民办教师转正的帮助，我不可能转正……”
操心年轻教师的个人问题和专业成长。父亲以前的同事世闻老师也经常对我说：“老校长为人忠厚，工作一丝不苟。十五年过去了，我第一次见到老校长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依旧清晰。那天，他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服，说话的声音洪亮，面部黝黑，有点浮肿，秃顶，头上仅剩几根花白头发，正眯着眼睛认真批改手中的作业。”
世闻说：“老校长主动给我和几个没对象的年轻教师放最后一节自习课的假，让我们去和周边学校新分配的年轻女教师谈对象。我想继续深造，他对我说：‘我支持你，你带薪去上吧，只要你能考上。’年，我考上了自己理想的西美成人教院油画专业，老校长高兴得就像他自己考上了一样，还亲自带我去找文教办主任商谈上学后工资的事，使我能拿着工资顺利进了美院学习。大热天他帮我办理上学的事，忙前忙后，却连饭钱都舍不得让我多花一分，我清楚记得两人吃了一顿饭只花了29元。”
年5月，父亲病重，世闻老师听说后，专程从西安回来看他，安慰他好好养病，父亲无比遗憾地说：“世闻啊，原来要求你毕业了至少回咱们学校工作两年再走，我向主任申请调两个苗苗条条的女娃子来，把你和良兵的个人问题解决了，看来我是做不到了，哎——！……”
与病魔抗争充满自信
记忆中，父亲常年“抱着药罐”。从我上初中起，我就没见父亲离开过药，他说，这些病都是年轻时过度劳累，积劳成疾的，但是父亲很乐观，时常对我们兄妹说：“我这破罐罐耐过好罐罐。”
年，我当时在安康第二师范上三年级，好几个周没回家，回到家后奶奶告诉我，父亲住院两个周了，我一下子蒙了，心里报怨妈妈为啥不告诉我父亲住院的事，医院，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，挂着吊瓶，面*肌瘦的样子，叫人心疼。我拉起他的手，喊了一声“爸——”他微笑着，强打起精神对我说：“举，你来了，你快毕业了，学习忙，我没让你妈给你说我住院的事。”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，使劲握着父亲的手，我在学校哪里忙啊？是因为回家要走路，不愿回家。作为长子，父亲住院了我都不知道，我自责，难受！父亲却安慰我说：“孩子，没啥，吉人自有天相，病很快会好的，别难过，你安心上学吧。”“吉人自有天相！”是啊，父亲经常这样安慰自己，我也听习惯了。说着，他又让母亲给我了一个月的生活费，督促我快点去学校上学。
父亲病危时，我正在建自己的房，已经好多天没回老家看父亲了。一天下午，突然接到弟弟打来的“爸全身浮肿，几天都吃不下东西了。路滑，也没有去城里的车，爸说你盖房现在正需要钱，说啥也不到城里看病……”我对弟弟吼道：“你派医院！”放下电话，我就往老家赶……在医院辗转几个科室后，说是尿*症，医生解释说也就是癌症。我一听，大脑“嗡——”的一声，天哪！一向乐观的父亲怎会得这病！我不相信诊断结果，带着父亲又到西安确诊。确诊结果仍然是尿*症。医生说：有钱就看吧，没钱就回家等死。我一听这话很生气，父亲却很平静，说：“我命大，阎王爷不收我，我们回安康吧，不在西安看了。”我哭了，作为儿女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给父亲治病。尿*症患者只能靠透析维持生命。每周两次的透析，父亲都忍着巨疼、一声不响，看着他每次冷汗直冒，我心如刀割。父亲多次拉着我的手，哽咽着说：“我的病不看了，你们姊妹三人给我看病花了那么钱，拉了多么外债，我的病是治不好的，不用看了。”我每次都含着泪劝慰父亲说，慢慢来，会好的！
年4月27日的早上，我刚到学校，母亲打你爸坚决要回老家，不再看病了，让你送他回老家。我在电话里不管怎么劝，他都不听，我坳不过父亲，就把他送回了老家。那时候，父亲已经啥都吃不下了，身体疼痛难忍，却咬着牙坚持着，实在忍不住了才让打针缓解。我要在家陪他，他却说：“没事的，你上班吧，快期末考试了，学校也挺忙的。”
两周后，也就是5月11日，我要到学校安排期末考试，走的时候向父亲打招呼，父亲说：“你安心到学校去吧，我在家等你回来。”当我下午回来时，父亲已被安排躺在堂屋地面的稻草上，我扑过去，趴在他身上使劲地喊“爸，爸——”任凭我哭天喊地，父亲再也回不来了……
父亲虽然离开我们十年了，但我时常在梦中看到，他依然是那样的严慈。父亲走了，带着他未了的心愿走了。虽然他没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质财富，但他的优良品行遗传给了我们，他做人的方法潜移默化着我们，处事的风格时时教育着我们。
父亲走了，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！（关庙镇将*初级中学李华磊）
父亲崔京浩
那是我小时候
常坐在父亲肩头
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
父亲是那拉车的牛
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
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
等我长大后
山里孩子往外走
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
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
都说养儿能防老
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
都说养儿为防老
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
儿只有清歌一曲和泪唱
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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